變化中的互聯網中層:“一切都恢復了,但一切也都變了”
最近一段時間,有關互聯網公司進行組織架構調整的消息頻繁傳出,不少人也嗅到了氛圍變化。那么,身處大廠中高層管理職位的這些人,又有著怎樣的境遇和心境?本篇文章就講述了這些人的故事,不妨一起來看一下。
在剛剛過去的Q1,幾乎每一個大廠人都有相似的感覺。
“忙,但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忙啥”。
不停的見人、開會、跟進新項目,但似乎又沒有任何可喜的進展。
更讓大廠人感到焦慮的是,在第一季度的每個月,幾乎都有一個BAT級別的集團對外宣布,進行“史上最大規(guī)模的架構調整”。
相比中小微企業(yè),人數龐大的互聯網大廠在應對新的市場環(huán)境時,需要付出更大的代價。
無論是嘗試新業(yè)務、調整非盈利業(yè)務、抑或是提高內部效率,都是動輒上百成千人職場命運的改變。
本期顯微故事找了一群正在互聯網大廠擔任中高層管理職位的人,他們之中:
有的人遭遇了集團“成立以來最大的組織機構變革”,他終于意識到“再也無法愉快地摸魚了”;
有的人在集團宣布架構調整之前,提前嗅到了氛圍變化,在被優(yōu)化前尋找好下家;
有的人所在的企業(yè)盡管已經是行業(yè)龍頭,但他卻因內部“卷”得厲害,三年沒有升職,自覺尋找新的機會。
但更多的人則和我們反饋,如今工作不好找,跳槽也很難漲薪,大部分人只能一邊忍受著變化,一邊煎熬。
疫情結束,市場也恢復活力,但三年間所帶來的影響,遠比我們任何人想象的深遠。
身處時代洪流,我們作為一個普通個體,還能做些什么?
以下是關于他們的真實故事:
一、阿里“去中臺”后,我再也不能愉快的摸魚了
黎子清 36歲 男阿里P8
今年年初,我收到了內部郵件,“阿里迎來成立以來最大的組織機構變革”。
郵件里說,新一輪的公司治理改革把原有架構變成1+6+N,即在阿里巴巴集團之下,設立6大業(yè)務集團和多家業(yè)務公司。
阿里集團CEO逍遙子不再管全集團的業(yè)務管理,六家獨立子公司自負盈虧。
按逍遙子的話來說,“多樣性的業(yè)務,與其放在一個鍋里、一個上市載體里端出去,還不如到了市場接受的條件,就果斷地讓他們單獨面對資本市場,成熟一個,上市一個。”
這意味著阿里要變小,要變輕,要從一個巨大的集團列變成多個小集團,每個“新阿里集團”下都有獨立的運行邏輯和產業(yè)體系。
我的第一個反應是,“再也沒辦法愉快的摸魚了”。
原本的架構,其實阿里內部就挺卷的,自負盈虧以后會帶來新一輪的績效考核,卷上加卷。
原本熟悉的工作狀態(tài)要變化,甚至職位、職級變化,也有可能是被動離職的開始,或者迎來一波大裁員。
以往前端崗位P7-P8喜歡把一一些代碼任務給到外包公司。為開源節(jié)流,后來這些外包業(yè)務都被叫停。
有些部門為了自保,在年前就開始了新的布局和研發(fā)爭取調整后的生存幾率。
每個人都對自己的位置感到岌岌可危,勢必有一些人會因此而成為炮灰。
我也開始了二手準備,四處投簡歷,留意合適的新職務,稍微高一點點的薪水,也許我就跳槽了。
都說金三銀四,但是,很可惜,各處發(fā)出來的招聘信息就像是個虛假的幌子,聊了幾個都沒有進展,很多HR只是為了自己的KPI任務發(fā)布信息,公司未必真的有位置等著你。
大部分人面對這個情況,也是不敢輕易主動離職。尤其是疫情過后,大家發(fā)現工作不好找,恨不得降低薪水也干,實在不行也要忍到n+6,或爭取更多的賠償。
當然,集團太大,在大環(huán)境變化時候,通過拆分謀求業(yè)務調整和增長,也很正常。
目前所有大廠都在變革,騰訊、字節(jié)、百度、京東所有互聯網大廠都在走拆分的路。
獨立運營是必要的。集團就像一臺龐大的機器,當業(yè)務變多,變重,公司難免會變得笨重和官僚化,有些業(yè)務伙伴變成了卡脖子的合作,業(yè)務還得哄著他們才能換來生存空間。
我覺得目前增長點確實困難,但這一舉措,對互聯網公司而言,意味著可以擁有6家上市的公司,有所期待。
一切都充滿了不確定性。對幸運者和被需要的員工來說,是新的起航。
二、在“5年最大架構調整”前,我感到氛圍不對,提前離職
姚文宇 41歲 男 某電商互聯網大廠總監(jiān)級
我曾在某電商互聯網大廠負責總監(jiān)級工作,上個月剛那兒離職。
這次離職算是我主動離職的,離職后,集團就宣布了“五年來最大的一次架構調整”。
這次調整,事業(yè)群改回為事業(yè)部,打通了自營電商和第三方入駐電商業(yè)務,實現了兩個業(yè)務之間的“流量平權”。
零售部分,原事業(yè)群負責人變成事業(yè)部負責人,事業(yè)部下按經營品類分為若干模塊,品類負責人將獲得更大權力。
此后沒有C-4,而C-2、C-3管理者的數量會激增,另外招商客服采銷會放在同一個部門里。
物流方面,取消了原來的七大區(qū)域劃分,把省份作為具體的經營單位,各個省份的負責人直接向總部匯報。
這意味著管理層進一步精簡,集團架構也更加扁平,調整后,普通員工到CEO之間的匯報等級不超過三級。
對管理者來說,架構調整似乎更加合理,減少冗雜流程。但實際上對于很多高層的職場規(guī)劃卻喜憂參半。
有人在職場擅長表演和邀功,憑借這次機會,搖身一躍,反而一些勤懇工作的人并沒有被看到。
中高層管理者都面臨著——把高級總監(jiān)、VP、以及區(qū)域職能部門負責人強行洗牌,原有工作職能、職級被迫被重新定義的變相“削藩”。
同時,我也聽到很多同事吐槽的聲音,什么“架構變動跟逼迫裁員沒有什么區(qū)別”,“強制安排、分配崗位”。
人力資源在這方面煞費苦心,不斷因為“n+?”和各個部門的員工去討價還價。
其實,變革本身就需要適應的過程,但員工自身的利益和公司的利益如果被強行割裂,只會讓一些表演者上位,失去原本的初心和干勁,導致真正可用之人失望離開。
明眼人都看得出來,這就是在精簡中高層管理團隊。但在此之前,我已收到“風聲”,也就不再跟著調整做無意義的抵抗了。
如今的公司和我當時剛入職時,早已今非昔比。人越來越多,業(yè)務也越來越穩(wěn)定,反而失去了最初和大家一起開疆拓土的激情。
入職這家集團前,我在政府部門工作過,憑借之前的一些人脈關系,也整合了京東現有的資源,開始了新的創(chuàng)業(yè)。
早在半前前,我就因為氛圍的改變預判了苗頭,開始了前期準備,當到達無法承受的頂點時,正好無縫銜接。
現在,我仍舊關注前東家的新動向,我也依然對曾經奮斗過的地方有很深的情感。
我們之間就是換了一種新的合作的方式,希望在我們在彼此的路上我們都能走的更好,彼此成就。
三、三年不晉升,哪怕在頭部大廠也要準備“被優(yōu)化”
邱安麟37歲 女某短視頻大廠職級3-1
我在一家以短視頻為主的大廠工作了近3年時間,目前管理著一個團隊,算個小中層。
雖然集團的業(yè)務越來越好,但這三年我一直都沒有晉升,績效和年終獎都在逐年走低,只靠著每年一次的調薪保持收入。
我們集團每年有兩次績效考核,分別在3月和9月,一共8級,由低到高對應著年終獎和月薪的漲薪比例,只要評級在中上等就有漲薪機會。
但我今年的績效不太好,如果再不晉升就有些危險了。
未來公司一旦優(yōu)化,就會有限考慮大齡且長久未晉升的管理層員工,也鼓勵這些員工看看外面的機會。
目前我手里還有一些期權,這也成為大部分內部員工眼前的吊著的那根胡蘿卜——“萬不得已,絕不輕易離開”。
最近公司開啟了新一輪的期權回購,首個期權歸屬日期在2022年4月1日前的價格為稅前每股155美元,和上次持平。
離職日在2022年10月1日之前的按照稅前每股124美元計算,但是要在基礎上有折扣,不管怎么說,可以踏實的回購套現。
未雨綢繆,我打算如果今年還不晉升,我就要試試看跳槽了。但今年雖然疫情放開,互聯網大廠卻普遍在招人這件事上更謹慎了。
我去聊的很多企業(yè),都正在以內部調整為由進行架構優(yōu)化,其中還包括很多總監(jiān)級以上的管理層,真是卷到不行。
在外界看來,我們集團的短視頻可能算得上“一家獨大”,但疫情后,公司內部還是有很多前所未有的成本限制。
新業(yè)務的調整會讓很多員工感覺“自己做的事兒和剛入職承諾的完全不同了”,但如果這時候你主動離職,拿不到賠償,只能忍氣吞聲,一邊干著一邊騎驢找馬。
有次業(yè)務縮減,被砍掉的部門甚至和HR部門掐架了,這件事的結果是,最后該業(yè)務的HR部門自己也被連帶著優(yōu)化掉了。
在我們內網的論壇上,曾有個HR留言的帖子被多人點贊:
“不干實事的員工,往往偷奸?;?,滿嘴忽悠。反而,做事認真且踏實的員工,大多不善言辭,對于公司老板或者同事的不公平對待,能忍則忍,忍不了就走人,是目前比較常見的現象?!?/p>
這何嘗不是我們的真實寫照。
作為一路在公司摸爬滾打上升的管理層員工,我們淋過雨也想為別人撐傘,有次有個認真干活的下屬被優(yōu)化,我也想幫他爭取一下,但還是沒什么辦法,畢竟我現在都自身難保。
所以,有些受到不公平對待的員工離職后,我們大多和他們都會吃個散伙飯,祝福他未來的路越走越寬,優(yōu)秀踏實的人不會被埋沒。
我現在也只能選擇“一顆紅心,兩手準備”,發(fā)展一下新副業(yè)。這樣,萬一優(yōu)化輪到我頭上,短期內找不到合適薪水的工作,我也有個地方兜底。
四、00后員工期待“優(yōu)化”,我頻繁收到“貪腐”內部通告
俞蒙 34歲 女某BAT大廠銷售副總
我在一家以游戲、社交為主的BAT大廠工作負責銷售。
我們集團有萬人級別,這也意味著每次市場出現變動時,我們的每一次架構調整都要更謹慎,也更“痛”。
去年,集團就推進了一次架構調整,涉及兩個事業(yè)群、一個子公司和五位集團副總裁,主要的方向就是降本增效,將圖文內容和媒體的權重降低,集中發(fā)力短視頻領域。
優(yōu)化往往意味著,一些人走,一些人轉崗,大部分人的工作都變得變動不安。
當時我就聽說,媒體那塊有不少編輯、記者可能面臨自尋門路的情況。幸運的是,我所在的業(yè)務部門業(yè)績還行,廣告收入甚至比預期還好。
相較于其他部門,業(yè)務是帶來業(yè)績的,只要用業(yè)績說話,就能挺直腰板。業(yè)務管理者對業(yè)務銷售人員也相對會寬容,就是這么現實。
但身在集團之中,哪怕自己的業(yè)務變化不大,依然會感覺到大家緊張不安的氣氛。
其實我也好幾次接到領導的要求,對我的部門進行優(yōu)化調整。但我開始找下屬談話時卻發(fā)現,其實大部分中層和基層的員工都已經收到風聲,甚至準備好被優(yōu)化。
對一些員工來說,優(yōu)化意味著拿到補償,不失為一個短期內增加收入的方法。
此外,有些“老油條”在崗位上呆久了,也對工作熱情不高,拿一筆補償再去尋覓新的機會,也未嘗不可。
有些和我同級的員工還沒看明白形勢。他們覺得,優(yōu)化算是PUA下屬,刺激在職員工的某種形式,殺雞儆猴,讓下屬有緊迫感。
沒想到,那次他去談優(yōu)化時,很多00后員工直接在面談時嗆聲,“不滿意就快趕緊把我們大家都優(yōu)化掉吧?!?/strong>
除了減少人員,集團也開始把更多人往視頻業(yè)務、AI業(yè)務上轉移,合適的留下,不合適的就招新的人才,增加新鮮血液。
在這種大環(huán)境下,內部貪腐的問題也開始被重視了。
外界看起來,我們一片祥和,但實際上我們近幾年經常在內部郵件里收到“XXX違規(guī)用外部公司走賬、XXX因貪腐禁止錄用”等全員通告。
經常收到這樣的郵件,難免會感到唏噓和恐慌。一些平常打交道的熟悉同事,可能突然就被“離職”不見了。
如果把去年整年計算下來,人員的流動差不多也要8000以上了,人力資源不斷的招聘,又不斷的流失掉。
看來,今年還要進行幾輪的優(yōu)化,降本增效將成為常態(tài)化了。
作者:蜜斯桃,編輯:卓然
原文標題:動蕩中的互聯網中層:“一切都恢復了,但一切也都變了”
來源公眾號:顯微故事(ID:xianweigushi),大時代下,每一個小人物都值得被看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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